庭院深深 苗 青 摄
沈从文是从湘西凤凰走出来的一代文学大师,无论小说还是散文都显得别具一格,特立独行。他的大多数作品与社会现实保持一定距离,有着自己的美学理想,追求一种恬淡、含蓄的艺术风格,《边城》便是如此。
边城写的是一个恋爱的故事,情节简朴优美,茶峒小镇上船总的两个儿子大老和二老同时爱上老船工的孙女翠翠,大老性情洒脱豪放,二老沉静内敛,翠翠对两人均有好感,但对聪明俊美又重感情的二老情有独钟。大老自知求爱无望,为成全弟弟乘船外出,不幸遇难,而二老因对大老的愧疚出走,老船工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怀着对孙女婚姻的惆怅溘然长逝,留下孤独的翠翠,守着渡船无望地等待……
在沈从文的笔下,这是一个用人性描绘起来的瑰丽而温馨的世界,这里人性皆真、皆善、皆美。天真无邪的翠翠、古朴厚道的老船工、豁达大度的顺顺、豪爽慷慨的天保、热诚质朴的杨马兵……
翠翠是《边城》中颇具魅力的灵魂人物,是沈从文向往的优美人性与人生的化身与极致。边城纯朴的风日、山水,使她出落成一个眉清目秀、聪慧温柔,且带几分矜持、几分娇气的少女。她爱上了傩送,感情纯洁真挚。天保出事以后,傩送远去,她又矢志不渝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人性中最原始最纯正的执着,翠翠的爱迸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她是美的精灵,亦是纯净质朴的人性美的化身,翠翠天真含蓄的爱情便是其最好的诠释。文学作品描写异性,往往带有作者自身的审美取向。心灵澄澈如水的翠翠,是作者理想的女性形象,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赞扬的美的化身。
老船夫是善的化身,作者把他置身于充满人性的王国中。这个淳厚又简单的老人,有素朴的信念。他不贪婪,不索取,不为几个钱而颠倒了人性。50年一日地摆渡,单调地重复着,实践着他的理想。对于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他疼爱有加,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给了她们,女儿殉情之后,他又毫不犹豫地负起了抚养外孙女的责任。从来没有因身世冷落和影响翠翠,而是“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他对女儿、外孙女无私的爱仿佛就是我们炎黄子孙祖祖辈辈、生生息息得以繁衍的血缘纽带。慈爱又坚韧的老船夫的形象,在他身上集中体现了湘西人民的美好品格和善良的人性之美。
船总顺顺是当地的富户,大方洒脱、喜欢交朋友、慷慨且能帮人解决燃眉之急。顺顺对于因为船只失事而破产的船家都慷慨解囊,尽自己可能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在顺顺的身上我们看不到现代人的自私与拜金,而是一种朴素的正直与光明磊落的品德,而这些优点我们也可以从天保兄弟的身上找到。天保、傩送兄弟俩同时为爱情抉择,照茶峒的规矩,一方面来一次流血竞争,一方面兄弟俩必须有一个“情人奉让”。但他们没有为自己心爱的人反目成仇,而按当地人所认可的对歌习俗,公平竞争。在他们心中,真正的爱情是与金钱、地位、名利无关的,它代表的是付出与奉献而非索取,当天保在因老船夫把唱歌的人“张冠李戴”下船渡滩落水而死后,在常人眼里傩送少了竞争对手,机会难逢,但傩送还是去寻找长兄,尽显手足深情。
刘西渭曾经说《边城》是“千古不磨的珠玉”,文中呈现出“特殊的空气”和“厚道而简单的灵魂”。确实如此,几乎所有人物都是美的、善良的,人人均有古君子之风。当地的人很是助人为乐,水中遇见有人遇难:“不拘救人救物,却同样在一种愉快冒险行为中,做得十分敏捷勇敢,使人见及不能不为之喝彩。”甚至是关于妓女的描写,也与众不同,妓女在人们的印象中是和淫荡、肮脏等词汇联系在一起的,但沈从文在小说里,即使是妓女也同样具有生命力:“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连被鄙视的妓女,在这里都能得到她应有的尊重。可见这里的民风多么纯朴!商客、船工等人物的刻画,也都真实、自然、纯朴,在他们身上无不体现了茶峒人的善良和真诚,无不闪耀着人性与人情美。美好得让我们这些现代人的坚硬的心灵重新变得温润鲜活起来,让人们从心灵最深处升起一股甜蜜的温柔与感动。
俗话说“少不读鲁迅”,我想,沈老亦然。人性中太多的美德将尘封的心灵在一角,疲倦的我们如何有闲暇将其开启?或许有很多人早已忘记了它的存在。我觉得《边城》写的是在那硝烟弥漫的年代里依旧如同一方净土般守候的茶峒,他田园牧歌般的笔触指向人性美,许是对现实的无声较量。
(编辑:陈悦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