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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贤门始建于何时?
发布时间: 2024-10-22 来源: 揭阳日报 作者: 贺益明

  进贤门建于何年好像已不是问题,网上一查或往石碑上一看有现成结论。但笔者认为,说进贤门始建于明天启二年(1622)是错误的。据史料所载,明天启二至三年(1622~1623),知县曾应瑞只是“重开”了进贤门,而不是“兴建”了进贤门。


  史载 进贤门古已有之但后被毁弃,曾应瑞捐俸禄重开



  清乾隆版《揭阳县志》中所载的《重开进贤门记》书影(部分)。


  说曾应瑞“重开”进贤门,史料是明确的、充分的,主要有载于旧《揭阳县志·艺文》中宋兆禴撰写的《重开进贤门记》,还有其他旁证。


  宋兆禴,揭阳渔湖人,万历戊午(1618)20岁中举人,崇祯元年戊辰(1628)中进士。曾应瑞是江西临川人,万历丙辰(1616)进士,万历四十六年(1618)任揭阳县知县。1622年至1623年,曾应瑞将毁弃颓圮许多年的进贤门从废墟上重新建起来,想必是约请了宋兆禴为其写这篇“记”。古时,一项工程完竣,由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作一篇记,并刊碑以为记录和纪念是很正常的事。宋兆禴的这篇文章首次被收入崇祯三年(1630)修讫的《揭阳县志·艺文》中,题为《进贤门记》。崇祯《揭阳县志》内文已基本散佚,但部分“艺文”被以手抄的形式保留了下来,《进贤门记》也在其中。清雍正四年(1726)陈树芝修的《揭阳县志》继续将这篇文章收录于《艺文》中,只将题目加了两个字:“重开”,为《重开进贤门记》。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刘业勤修的《揭阳县志》仍将《重开进贤门记》收入其《艺文》之中。


  《重开进贤门记》开宗明义:“县南数十武,迤而东,揭庠在焉,庠之左为进贤门。”这就是说进贤门早就存在,一经提及就能给它定位:在学宫之左面。接着,文章就有更具体而细微的叙述和描写了:“进贤门,古门也。其道环学而西,通甲卯乙之气,为生为旺,为光为明,往日奕盛则可得而指也。”被天启年间指为“古门”的进贤门应该是年代相当久远了,而且“往日奕盛”对应的是今日(未重开之前)的衰败,更证实“往日”已有进贤门。那么,“往日”的进贤门为什么会被毁弃呢?文章说:“为豪所不便,门遂堙,底滞屯郁所由来矣。独不知圮自何年,乘亦逸之。岂当时亦有所避耶?而门迹故存,即今所仍者是也。”这段话的信息量极大,说了门为什么被堙;说了当前“底滞屯郁”的气象是谁造成的;说了嘉靖年间修的县志对此为什么没有记载,而且旁敲侧击地微讽了主持修志的县官“有所避耶”?文章明确指出,进贤门是人为毁坏的,毁坏者就是“豪”,他(们)之所以要毁坏进贤门,是认为进贤门妨碍了他(们)。这里的“豪”指谁?今天已无法知晓,总之是个有钱有势的人(或团伙),他(们)气焰熏天,毁掉进贤门可以不经县太爷同意,而且还可以让县太爷闭嘴,连修志的时候也不敢将这事记录下来。这也是我们今天不知进贤门建于何时毁于何时的原因。


  《重开进贤门记》还说,曾应瑞重开进贤门之初,有过移动一下位置的想法,“欲稍下以就衢”,但重开过程中,“验之城砌有方,而径寻者,知旧为塞处垒石也。”即发现原来的地基较为完整,“仍其处,遂辟焉。鸠工于天启之二年十一月,落成于三年之六月,如四门之式,楼一座,高一丈四尺,衍三丈一尺,从二丈。为桥二,外以石而内以木。石者不易,而木者犹议更,未遂定也。故木之为费资五百有奇。”总之,这篇“记”把重开进贤门的因由、过程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是曾应瑞重开进贤门的如实记载,也是此前很久很久就有进贤门存在的有力证明。


  在旧《揭阳县志》中,从一些零星的记述中也能看到进贤门是早就存在的。例如,雍正年间陈树芝修的《揭阳县志·艺文》中,有林熙春的一篇《曾祠记》,这是为曾应瑞生祠落成写的“记”,也是为曾应瑞立的传,里面述及曾应瑞重开进贤门的事功时说:“旧时学宫之东,开进贤一门。相传云,此门既塞,甲第渐稀,而青鸟氏亦云,然。侯扼腕曰:”苟有利于棫朴,吾何靳乎栽培?‘遂捐俸辟之。“是说揭阳在科举考试中中举的人数一直不理想,人们觉得这是因为进贤门被塞造成的。曾应瑞听了之后说,只要有利于出人才,他是不吝啬的。于是就捐自己的俸禄重开进贤门。林熙春,揭阳龙溪人(今属潮州),万历年间中进士,官至户部左侍郎。在旧《揭阳县志》中,有多处关于林熙春的记载,而且编辑了他的小传,是一位口碑不错的乡贤。


  推测  进贤门或作为揭阳学宫外门,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



  进贤门是揭阳古城的标志性建筑。涂英鹏 摄



  夜色中的进贤门灯光璀璨,更显古典风韵。 杨小琪 摄


  那么,进贤门究竟建于什么时候呢?笔者个人认为,进贤门是同学宫同时建起来的,即南宋绍兴十年(1140),理由有三:


  第一,学宫是揭阳县城最早的建筑。尊孔是封建时代最大的“政治”,建城先建学是那时不可动摇的常规。学宫建成之初,县城尚无城门,为学宫造一个外门(后来建城墙而有了东西南北四门,进贤门属四门之外的第五门,恰恰说明它早于四门而存在),或者说仪门,是顺理成章的事。进贤门到学宫的直线距离,大约在百米之内,今天如果省掉它们中间的步行街,就明显可视为一体。


  第二,“进贤”二字与学宫有着密切的联系。学宫是当时的教育图腾,是培养人才、涵养文明的象征,而“进贤”作为它的外门恰如其分,属题中应有之义。


  第三,从年代上用排除法或减法,推得在南宋重建揭阳县的绍兴年间建进贤门最合乎逻辑。具体地说,整个明朝和元朝都不太可能建进贤门。有了宋兆禴的《重开进贤门记》为依托,我们可以先从明朝倒溯。明朝除天启年间曾应瑞重开了进贤门外,其余年头没有关于进贤门的记载。具体分析为:首先,天启间宋兆禴称进贤门为古门,“古”的概念虽从来就没有明确的分野线,但一般地说,没有二百年以上的时间是不会被称为“古”的,明朝的人更不会把本(明)朝称为“古”;其次,这一点最重要。从嘉靖而隆庆而万历而天启而崇祯,明朝最末一段时期,关于进贤门的事是清楚的,仍可以《重开进贤门记》为证。因为揭阳县第一次修志是嘉靖二十四年(1545),由知县王凤主持修纂,这亦即宋兆禴所批评的对那个“豪”,“乘亦逸之,岂当时亦有所避耶?”据理分析,“豪”毁掉进贤门的时间很可能就在嘉靖年间,因为王凤修志的时候他(们)还在,以致这本志不敢对他们发声(到天启年间,“豪”的恶劣影响渐散,才有曾应瑞重开进贤门)。明朝其他年份的情况大致可从县志的《建置志·城池》中查得。乾隆《揭阳县志》和雍正《揭阳县志》都有差不多的记载,这里摘录乾隆《揭阳县志》中有关元、明“城池”的记载:“揭自宋置县旧未有城,元至正十二年达鲁花赤答不歹御海寇始砌内石城二百丈,外加土城八百余丈,十六年闽寇陈遂辟土城而广之,明初城仆濠堙。天顺四年,海寇魏崇辉、罗刘宁乱,知县陈爵拓城内之东北一百丈,通三百丈,高一丈五尺,阔一丈四尺,砌以石,外城之西北七百余丈,通一千六百丈,高一丈二尺,阔一丈六尺;成化二十三年七月,流贼千余人白昼入城劫库放囚,九月,按察使陶鲁檄通判吴璘督修;弘治元年,佥事陈英檄同知沈景量民产高下赋之,傭工庀材,甃石为址,高五尺,上累以甓高七尺,堞高三尺,共一丈五尺,修广皆如其旧,费六千三百两有奇,未几,甓坏几半;四年,知县邵遵道议修复之,旋以忧去;十一年知县敖公辅易甓以石,女墙楼橹为之一新,又费五千九百两有奇,役丁夫十数万民,颇劳怨;正德三年,县丞陈琳大修之,内外马路各增二丈,水脚楗以巨桩,桩之内砌以长石,石之缝以灰拌土而杵之,灰土上面复纵横其石,城称巩固;嘉靖七年,主簿季本又重修内外腰城百余丈,马路六百余丈,城楼窝铺俱重修;嘉靖三十四年,沿海寇警,岭东道饬筑四门月城;万历十八年,城垣坍塌,知县李欕重修,增高城五尺;天启元年,知县曾应瑞……”这里,元朝和明朝修城池的情况像流水账一样清楚。


  曾应瑞天启年间于进贤门虽是“重开”,但完全是从废墟上重建,这一点当然是要特别提到的。


  接下来,要倒推到元朝。元朝有没有可能建一座进贤门呢?答案几乎是否定的。元朝统治阶级把当时居住在中国境内的人分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第三等是汉人,第四等是南人,南人指南宋统治时期的汉人和西南各民族人民,揭阳人就属“南人”。元朝统治者表面上不得不尊孔,骨子里却轻视和害怕汉文化如洪水猛兽。统治者除将人民按民族分等之外,还以职业把人群分为十级,“儒”被排到第九级,居娼妓之后。在元朝统治的九十年间,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锐,至正年间在揭阳的那个达鲁花赤答不歹就惶惶不可终日,嫌外城还不够高,在衙门周围又筑起了高高的内城(现在称“禁城”的为元内城保存完好的一部分。蒙古族本是马背上的民族,几乎没有什么是围墙的概念,成为统治阶级以后,他们的围墙筑得比谁都高大和坚固)。我们怎么能设想,在揭阳的达鲁花赤会有思想、有情怀筑一座汉族文化风格的进贤门呢?既然从明朝倒溯到元朝,在曾应瑞重开进贤门之前,未能发现有谁兴建过进贤门的迹象,也不能肯定整个元朝有兴修进贤门的动因,那么,很容易就倒推到了南宋绍兴年间重新设立揭阳县的时候,即绍兴十年(1140)。所以,笔者认为,最早的进贤门是和学宫同时于1140年前后建起来的,它很可能就是学宫的附属建筑。


  注:棫朴,指白桵和枹木,在《诗经》中被用来象征贤才。


  (编辑: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