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绿廊，感受水城文化”系列报道（198）

陈应锐牺牲地示意图。阿 龙 制图

东风广场西南侧外围的新兴南社区教育园小区，1944年为揭阳商业学校食堂，当年第二次处决叛徒行动于此发生。郑楚藩 摄

新兴南社区教育园小区。1944年，陈应锐、李亮于此突围，往南河方向撤退。郑楚藩 摄

2001年8月揭阳日报记者采访时任汕头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李亮，李亮回忆当年参与处决叛徒的往事。王伟胜 摄

潮澄饶特派员周礼平（1915～1945）。资料相片

1944年揭阳真理医院住院部。当年姚铎于此治病。资料相片

陈文昭（左）指着榕华大桥北引桥下的湿地说，当年陈应锐就在这里暴露自己，引来敌人，最终牺牲。郑楚藩 摄

　　位于市区榕华大道的揭阳第二中学，是当今不少学子求学的殿堂，而在80年前的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曾发生过一段惊心动魄的处决党内叛徒的革命故事，是众多共产党员舍生忘死、密切配合铲除威胁整个闽粤边革命活动隐患的一大壮举。

　　2024年秋，我们“行走绿廊，感受水城文化”采访组在榕城区老促会副会长陈文昭的带领下，来到揭阳第二中学及周边，探寻那一段铲除党内叛徒姚铎的战斗历程，感受一代共产党人为民族解放而献身的精神。

　　“南委”事件发生，南方党组织遭受重创

　　叛徒的出现跟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发动的反共行动密切相关，而其导火线是发生于1942年的“南委事件”。

　　南委是中共南方工作委员会的简称，于1940年10月成立。“南委事件”发生在1942年5月，这是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后的又一次反共行动，导致南委机关及所辖江西省委、粤北省委、广西省工委和主要交通站相继遭受严重破坏，南方中共党组织、宣传、统战、军事等各项工作受到严重影响，也给华南地区国共合作抗战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随着抗战相持阶段的到来，国民党顽固派千方百计破坏中共党组织，捕杀共产党员、爱国青年及进步人士。为了坚持抗战，预防突然事变，中共中央对国民党统治区的党组织发出一系列指示，要求采取长期埋伏和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工作方针。

　　1942年间，由于我党基层组织一些意志不够坚强的人发生叛变，带着中统特务袭击了中共赣西南特委，特委17人全部被捕，随后又袭击了特委的上级机关江西省委，一时间，中共江西省委所属的44个县委、200多个区委都被破坏，2000多名党员被捕，2000多名农村党员被管训。在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逆流袭击下，江西省党组织就这样被破坏了。

　　情况这样危急，而江西省远在广东的中共上级机关南委却毫不知情！中统特务决定继续往上诱捕中共高级干部，命令已经叛变的江西省委工作人员用电台呼叫南委，谎称电台坏了，需要延安电台的呼号和波长。时任南委书记的是普宁洪阳人方方，对于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联系的江西电台来电，他十分警惕，没有给呼号和波长，并决定派组织部长郭潜动身前往江西，察看情况。

　　郭潜原来当过江西省委书记，南委成立后他调任南委组织部副部长，后升任组织部长。方方又给江西省委书记谢育才发出明文隐语的联络信件——就是交通员联络时的暗号。但此时谢育才和他刚生产的妻子，还有省委另一位负责人骆其鼎以及他的妻子一共4人和一个婴儿已经被特务控制，方方给谢育才的明文隐语被特务截获了，特务马上采取了抓捕郭潜的行动。

　　谢育才见情况十分危急，南委和南方局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他无奈只能抛下妻儿逃走，之后联系上方方，汇报了相关情况。方方急忙发报给郭潜，要求他中止前往江西省委，但郭潜还来不及翻译出电报，就被特务抓捕了。当晚，郭潜叛变，第二天就带着特务抓捕了粤北省委书记李大林等人。

　　方方马上电报重庆南方局。南方局书记周恩来获悉情况立即布置工作人员给南委发报，要求正在南委驻地曲江的廖承志即到重庆，或是住到母亲何香凝处，但是南委没能联系到廖承志。5月30日，廖承志被捕，6月6日，南委副书记张文彬和粤北省委重要干部20多人被捕，县级干部40多人被捕。

　　周恩来得知廖承志被捕，立即布置南委负责同志分散隐蔽，断绝公开关系。可是，因为郭潜叛变，南委电台已被出卖，方方没能收到重庆呼叫。没联系上方方，周恩来心急如焚。

　　中统特务又派出10几个秘密武装人员，到南委秘密机关梅州的大埔抓捕方方，方方在当地群众的掩护下逃脱。方方脱险转入福建根据地后，与南方局联系上。周恩来随即布置南委：除敌占区、游击区党组织照常活动外，国统区党组织一律暂停活动，等待中央决定。

　　姚铎叛党后藏匿揭阳进行罪恶活动

　　从皖南事变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开始，为了应对形势的变化，做坚决的斗争，中共潮汕地区的党组织由集体领导的党委制改为由个人负责的特派员制，潮梅特委改为潮梅特派员。南委事件发生时，潮梅特派员是林美南（揭阳县东园人，今属揭西县）。

　　接到周恩来的指示精神，潮梅特委马上落实，一批干部立即隐蔽到乡村，一些隐蔽到水流埔瑞来中学（今白塔瑞联村的南侨二校）当教师，还有一部分人是隐蔽到锡场潭王村蓝康中心学校当教师。

　　南委事件发生，组织部长郭潜当了叛徒，南委停止活动，时任南委秘书长的姚铎（澄海县城关镇人）就没了官职，情绪悲观消极，经不起艰苦斗争环境的考验，思想上产生了动摇。

　　1943年3月，姚铎奉命转移到汕头，准备乘船北上撤往新四军工作，后因战争影响未能成行而滞留潮汕。隐蔽在中共潮（安）澄（海）饶（平）县委敌占区期间，姚铎生活开始走向腐化堕落，与其家乡的国民党反共分子勾勾搭搭，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把党组织辛苦筹措以供其北上的经费挥霍尽净。中共潮澄饶负责人周礼平对其教育劝告无效，汇报林美南。后南方局指示，派人送姚铎到延安学习。但在途经重庆时，姚铎潜逃叛变，投奔国民党特务机关，公然叛党，出卖革命。1944年7月潜回揭阳城，化名陈庆宇，以揭阳简师学校教员的身份立足。

　　姚铎以前曾在揭阳工作过，对地方比较熟悉。姚铎以为，潮梅地下党与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系，他窜回揭阳又如此迅速，无人洞悉其奸，可利用地下党组织停止活动、中共党员急于寻找党组织的心情，继续进行罪恶活动。

　　第一次锄奸行动，叛徒侥幸不死

　　“叛徒不除，潮梅党组织将面临极大危险，为保存党的力量，党组织决定清理门户，对姚铎进行处置！”在实地采访过程中，榕城区老促会副会长陈文昭向记者详细阐述了锄奸行动的始末。

　　当姚铎潜回揭阳时，就被在郑英略（可回看本系列第57站“郑英略”、第60站“郑玲”）家里疗养的潮梅特委青委曾应之发觉，曾应之立即给周礼平写信，并动身到梅县向林美南报告。林美南多次到丰顺县留隍、汤坑等地部署，将处决叛徒的任务交给周礼平领导的潮澄饶敌后武装小队。

　　潮澄饶地下党组织经过挑选，由蔡子明、许杰、李朝道、许阿邦、余石5人组成刺杀叛徒的行动小组，于1944年8月到达揭阳，与隐藏在城郊乔林乡教书的地下党员陈锐志接头后，住进城内“庄恒生药材店”。

　　揭阳地下党负责人王武已接到指示，要配合行动。王武将侦察姚铎住处地形的任务交给地下交通站负责人郑英略。郑英略之胞妹郑枫正在真理中学读书，同班同学陈丽华的家就在姚铎住处埔上里后畔书斋附近，郑枫便以相邀上学为借口，暗中观察，画成简图。处决叛徒的日子确定下来。

　　8月中旬一个夜晚，行动小组从揭阳地下党负责人王武手里接过一支左轮、一支驳壳、一把匕首，及其他一些物品，于深夜进入姚铎住处。处决叛徒的行动方案是先用匕首刺杀，刺杀不了再用枪。由于天黑，加上姚铎拼命挣扎反抗，一时难以用匕首下手。蔡子明上前朝姚铎身上开了一枪，姚铎立即停止挣扎和叫唤。行动小组只探摸姚铎鼻孔没出气，就以为叛徒已身亡，便迅速撤离现场。

　　但姚铎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听到枪声后，立即装死，子弹只打在他的右肚一侧，卡在肋骨上。行动小组离开后，他立即喊人，随后被抬进医院治疗。一个月后，姚铎出院，另迁住宿，行踪诡秘，极少露面。国民党特务机关还给他配了枪，并增派保镖加以保护。姚铎受伤之后，没有到简师学校上课，学生意见很大，学校当局多次催促他到校上课。此时，姚铎想起汕头市的女同志陈德惠，便写信相邀代课。

　　陈德惠是中共党员，将情况报告组织，组织决定利用这一机会，让陈德惠深入虎穴，引蛇出洞。陈德惠原打算到粤北与丈夫相会，在革命斗争需要的情况下，她毅然接受党组织的派遣，带着胞妹一起来到揭阳，接近姚铎，准备从内部配合开展锄奸行动。

　　第二次锄奸行动，成功铲除叛徒

　　潮澄饶负责人周礼平在布置陈德惠赴揭阳的同时，就着手挑选第二次处决叛徒的行动小组人选，最后只挑选两人：潮澄饶游击小组组长、23岁的陈应锐和汕头青年抗敌武装大队骨干、26岁的李亮。周礼平指定陈应锐为行动组长，要求他们排除万难、速除叛徒，在必要时牺牲自己，不惜以二换一，可见党组织对铲除叛徒的决心。为了党的事业，两位革命战士二话没说，连亲人也不告知便立即前往执行任务。

　　1944年11月2日，陈应锐、李亮化装成国民党的公务员，身怀驳壳枪从潮安出发，绕道留隍、汤坑，避开沦陷区日伪顽哨卡，进入揭阳榕城候命，由揭阳地下党安排，寄住在西门一家杂货店楼上。第二天起，两人穿街过巷，熟悉路径，寻遇姚铎。

　　陈德惠来到揭阳后，经过一番部署，与其胞妹取得了姚铎的信任，并设计解除了姚铎的随身保镖和身上装备，还让姚铎白天跟她上街游玩。陈德惠通过地下党把情报报告给王武之后，决定动手时间。

　　1944年11月12日下午，陈德惠盛情邀请姚铎做伴，一起到城外商业学校（今揭阳市第二中学）看望老同学。陈应锐、李亮两人尾随其后，准备伺机行动。在进贤门附近处，陈应锐担心姚铎认识李亮，便自己尾随姚铎，李亮则从另一方向包抄。当追至商业学校附近一小巷时，陈应锐拔枪击中姚铎虎口，第2枪却卡壳。这时，李亮距离姚铎约有百余米，见姚铎负伤狂逃，忙举枪射击，第一枪不中，第二枪也卡壳，接着连续三枪击中姚铎后背，姚铎负伤逃入商业学校。

　　李亮赶入学校，听到学校厨房里拉门闩的轻微声音，便踹门而入，朝着姚铎连开数枪，最准的一枪正中要害，从下颌直穿头顶。陈应锐随后赶到，当确定叛徒姚铎已死，随即与李亮撤离现场。

　　但因枪声引起国民党特务的注意，一队追兵迅速前来抓捕陈应锐和李亮，追逃过程中，弹如雨下，在距离县城1.5公里处的崎河渡口（今榕华大桥北引桥下），陈应锐主动吸引敌人火力，掩护李亮撤退，后不幸身上多处中弹，壮烈牺牲，血洒榕江南河。李亮则跳入水中潜游回南河沙洲农作物间躲藏才化险为夷，于深夜间踏上归途。

　　处决叛徒姚铎斗争的胜利，得到党中央、南方局以及潮梅地区党组织的高度赞扬。潮梅特委负责人林美南特地会见陈德惠、李亮两位同志，赞扬他们革命任务完成得好，指出这是潮梅党组织对敌斗争的一个重大胜利，并深切悼念陈应锐。

　　如今，处决叛徒姚铎的地点已不复存在，但当年这一段不可磨灭、壮烈的革命历史却永垂青史、被人铭记。陈文昭认为，此次锄奸行动，铲除了我党叛徒姚铎，使潮梅闽西南党组织避免了一次大破坏，为全面恢复党组织活动和开展抗日武装斗争扫除了障碍，具有重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