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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足克孜尔千佛洞
发布时间: 2023-11-07 来源: 揭阳日报 作者:

  克孜尔千佛洞位于新疆阿克苏地区,离库车和拜城两地县城均约70公里。9月中,从库车大峡谷坐车出发,当眼前出现一片平淡无奇的山崖,司机却说克孜尔千佛洞到了,一个比莫高窟还早了近300年的石窟到了。


  克孜尔千佛洞建在河流阶地上,背依明屋塔格山,南临木扎特河,其间渭干河流过,属古龟兹国疆域。石窟如今四周萧索,史上却可能是绿洲,鸟语花香。


  由于龟兹地处丝绸之路北道中段之咽喉,连接东西方之贸易,因此商业发达。班固在《汉书·西域传》中首次提到龟兹国,认定龟兹是当时西域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的国家。《旧唐书·西戎传》中记载龟兹“饶葡萄酒,富室至数百石”。一个富豪家中的藏酒就达六千升以上,可见古城的富庶。


  公元初年前后,印度佛教传入龟兹,至公元3世纪中叶,龟兹佛教进入全盛期,《晋书·四夷传》记载“龟兹国……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在财富的支撑下,在东西方文明的滋养下,龟兹开凿出中国佛教最早的一批石窟,其中建造时间最早、现存规模最大的是克孜尔千佛洞,洞窟236个,壁画超1万平方米,保存婆罗谜文、汉文、回鹘文、突厥文和察合台文等文字。


  不仅如此,龟兹还诞生了高僧鸠摩罗什,译出《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金刚经》等经和《中论》《百论》《大智度论》等论,成为中国汉传佛教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石窟前一座黑色坐像慈悲地望着世人,正是鸠摩罗什。


  克孜尔千佛洞在8-9世纪逐渐停建,与龟兹国的兴衰起落大体一致。


  11世纪末,龟兹受外敌入侵,被迫改宗伊斯兰教,寺庙被拆毁,佛像被捣毁,壁画被割掉,文献被焚烧,教徒被屠杀,超过千年历史的佛教文化被破坏殆尽。到了近代,以德国为首的西方列强对佛像和壁画进行毁灭性盗窃,佛龛里的释迦佛被凿空,佛像袈裟的金箔被剥走,整壁整壁的壁画被揭走,只留下斑斑斧凿的痕迹。再加上古代牧羊人在洞里烤火取暖、砂石本身自然风化等原因,苟存的壁画极其脆弱。因此,克孜尔千佛洞仅开放6个洞窟,均无塑像,壁画残存部分很少。


  洞窟形制大致分为佛殿与僧房两种,最能体现其建筑特点的是中心柱式石窟,分为主室和后室,每个单元可能就是一座佛寺。在琳琅满目的壁画上,不仅包括佛传故事、本生故事、因缘故事、经变图画,展示菩萨、罗汉、飞天、供养人等形象;还包括农耕、狩猎、商旅、歌舞等内容,呈现古时的生活气息和生产场面。文化上,龟兹是历史学家汤因比希望出生的多民族、多文化交融之地。艺术特色上形成兼容并包的龟兹画风,出现斗室包容宇宙的奇观。


  驻足石窟,既为空空如也的窟室心痛,也为丰富多彩的题材欢心。作为丝绸之路咽喉地,各方都想将龟兹纳入麾下。史上,龟兹先后臣服于匈奴、柔然、“白匈奴”嚈哒、西突厥汗等国,战争是龟兹的常态。面对纷乱的世间,龟兹人必须寻求身心安稳的栖息地,于是渭干河阶地便成为首选。他们在此造窟,祈求风调雨顺,盼望货如轮转,描绘神仙世界,期待歌舞升平,一幅幅展现在墙壁上,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均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造窟者既有国王、大臣、将士,也有商人、乐师、农夫,无论身份,不论男女,造窟成为所有人的信仰。如此,洞外是物质世界,洞内是精神世界;洞外是谋生方式,洞内是生命体验;洞外是俗世红尘,洞内是彼岸天堂;洞外是芸芸众生,洞内是孑然一身。


  相比莫高窟,克孜尔千佛洞的壁画人物更原生,线条更粗犷。这些融会贯通东西方佛教艺术的壁画,这些具有精彩故事性和巧妙想象力的形象,仿佛活在岩壁之上。与其说它们是绚烂壁画,不如说是古代龟兹人生活写照;与其说它们是佛教题材,不如说是古龟兹文化百科全书。


  龟兹国灭亡后,佛教也被伊斯兰教所代替,龟兹国消失,龟兹文明却未消失。温庭筠说:“金钗醉就胡姬画,玉管闲留洛客吹。”龟兹那些被描绘的壁画,被歌咏的胡姬,被传承的乐舞,被弘扬的佛法,不仅流淌在中华大地上,也传播在世界舞台上。


  千年以前,龟兹人或虔诚跪拜、或抬头瞻仰一尊尊或喜或怒、或哀或乐的宝相,或在石像前静坐,或在洞窟中取暖,火光熏黑了菩萨的衣裙,菩萨未开莲口,却仍在渡众生之难。千年之后,当我行走于漫漫黄沙中,站在残败壁画前,遥望他们的生活,解读他们的心灵,依然感受到他们鲜活的生命与跃动的灵魂,这是拜神的石窟,又何尝不是渡己的天堂?


谢锐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