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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歌册:传播潮汕文化的方言叙事诗
发布时间: 2021-10-11 来源: 揭阳日报 作者: 蔡幼芳

  “普宁南溪好风光,中有古寺名南岩;寺前一棵五福柿,神奇故事千古传……”近日,一部根据2020年3月9日《揭阳日报》05版刊载的通讯《刘窕敏:改写专家结论的“草根”》而创作的潮州歌册《五福柿》,以其鲜明的主题、生动的情节以及朗朗上口的潮音方言押韵,受到读者的广泛诵唱。作为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潮州歌册的艺术表现形式,再次引起业内人士的关注。可谓是“巧用老瓶装新酒,潮州歌册写新文”!


  为此,记者日前专访了《五福柿》作者、潮州歌册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鄞镇凯先生。


  潮州歌册:源自唐代传入潮汕的变文


  鄞镇凯说,要了解潮州歌册,有必要先知晓潮州歌册的源流。


  潮州歌册是从弹词演变而来的,弹词是中国南方传统说唱文学的主要品种之一。它和北方的大鼓成为中国二大说唱文学形式。潮州的说唱文学始于唐代。唐代,佛教在潮州一带盛行,潮州开元寺的建立就是明证。随着佛教的盛行,变文也开始在潮州流传开了。所谓变文,即变佛教本文为通俗文字的意思,最初以佛经为蓝本,改编为通俗韵文。接着,本地民间艺人根据佛教教义,采用民间故事和历史故事编写成新变文。这些变文逐步成了当时流行于民间的歌词。说唱变文时,配一弹拨乐器,自弹自唱,这就成了最初的弹词。潮州弹词,通俗简朴,文字多为七言句子,平仄不拘,且用潮州方言押韵,在民间广为流传。《二十四孝》《娘娘落山》就是流传下来的弹词作品。至明清时期,弹词在潮州非常盛行。但是,由于演唱弹词要有一定技巧,且要弹拨乐器伴奏,故不易普及。同时,弹词抄写本在传抄中又多有错漏,一些文人根据读者口味大量地编写了这类本子。书商见销路甚佳,也大量刻印刊行。这些刻本,一般都标有“全歌”字样,如《刘明珠全歌》《狄青平西全歌》等,群众将这些刻本称为“歌册”。潮州歌册从弹词演变出来后,汲取本土的民间艺术营养,不断地丰富和发展其表现力和艺术性,成为潮州民间文学和民俗活动独特的样式。可以这么说,潮州歌册是源自唐代传入潮汕的变文。


  鄞镇凯表示,潮州歌册是属于曲艺范畴的说唱文学,潮汕的“女书文化”,主要元素是故事加方言韵文,因而也可以说是“潮汕方言叙事诗”。它同小说一样,要有一个中心思想,主题明确,情节完整,并注重塑造典型人物。它比小说的故事性还要强,具有情节发展的各个基本因素:开端、发展、高潮、结局。


  记者发现,潮州歌册的歌文多为七字句,四句为一节,第一、二、四句押韵,一定押方言平声韵;第三句不押韵,末一字一定是仄声字;每节之间常更换一韵。对此,鄞镇凯解释说,这些规则,是潮州歌册自身的艺术功能所决定的,并非故弄玄虚。能使歌文层次分明,增强音乐感,充分发挥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押平声韵者,因为潮州歌册没有弦乐伴奏,诵唱者在唱到第一、二、四句押韵之处时,要通过牵长声来抒发感情,而平声的调值高扬,有利于诵唱者将声“牵”得长长的,达到更好的艺术效果。


  潮州歌册的传统本子,多为清朝末年至民国时期潮州李万利、吴瑞文堂、吴生记等商号木板印刷,有《双鹦鹉》《秦雪梅》《玉麒麟》《刘龙图》等,约300余部。这些本子居多一直诵唱至今,深为潮汕人所喜爱。传统本子不少被古今潮剧班改为潮剧剧本,搬上舞台,如《刘备招亲》《刘明珠》等,备受广大观众的欢迎。潮州歌册也成为现实斗争的武器。民国时期,汕头市马合利等商号开始用铅字印刷一些民主革命的歌册,诸如《新中华》《许友若》等。从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开始,随着广东革命形势的发展,不少革命者利用潮州歌册歌颂革命斗争精神,鼓舞人民群众对敌斗争。抗日战争时期出现《南澳光复记》《保卫大潮汕》等,这些进步歌册进入寻常百姓家,起到唤醒民众,激励人们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才子佳人之类的歌册不再出版,但潮州歌册的艺术形式并没有被摒弃,而是诞生了新品种——短篇。这是适合报纸杂志的需要应运而生的,成为宣传时政的一个重要载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鄞镇凯就经常应约创作一些宣传时政的短篇歌册,他印象较深刻的有与许柏秋合作,发表于《汕头日报》的歌册《龙州和虎山》,讲述社会主义新时期乡邻关系的故事,开头两节是:“桑浦风光数龙州,山明水秀景色幽;青枝绿叶四季旺,新开鮀河绕村流。龙州隔岭是虎山,自古龙虎不相和;二个乡里二县管,代代械斗无年安。”而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听潮州歌册的人少了,唱潮州歌册的人更少了,更甭说写潮州歌册的人了。


  潮州歌册:传播潮汕文化的重要载体


  目前,一个不能忽视的社会现象就是,潮汕话正在走向式微。鄞镇凯就亲历过几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情。他的几个亲戚,均是土生土长的潮汕青年中学语文老师,却看不懂他写的潮汕歌册,其中一位用普通话读着他的作品《四人五脚进汶川》的一段“阿姐同行有四个,汕头千里迢迢来,只为残友同命运,携手同进脚不歪。”然后义正词严质问他:“这一段,脱韵了,知道吗?”他到公益文化讲堂讲潮汕文化,因为使用潮语,屡屡被投诉;他上灯谜课、楹联课,一直都是用潮语,现在,学员理直气壮要求他使用普通话;节日的潮汕灯谜台依然星罗棋布,但不少猜众使用的是普通话……


  语言,是文化的根本。如果潮语灭失了,“保护潮汕文化”还有意义吗?鄞镇凯动情地说,保护潮汕文化,首先必须抢救潮汕话,抢救潮汕话,必须运用行之有效的用语言抢救语言的艺术载体。


  从事潮汕文化传承保护工作几十年来,鄞镇凯把唱响潮州歌册提高到保护潮汕文化的战略高度来看待。


  如何用歌册来为抢救潮汕文化服务呢?歌册已成为“非遗”,有的人以为收藏、宣传几本老歌册就是“非遗”。鄞镇凯坦言,旧歌册的内容,有艺术的研究价值,但多数没有再传播的价值。他特别认同吴奎信先生在《潮州歌册》一书中所说的:“在歌册中充斥着忠孝节义的说教,宣扬因果轮回、善恶报应以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唯心论、宿命论思想,涂染神仙鬼魂的浓厚宗教迷信色彩,宣泄奇形变态的爱情婚约等。所有这些,与当代人们的思想观念已很不协调,与社会的发展也不相适应。”


  鄞镇凯认为,潮州歌册的先天不足是反映本土人事,让歌册完全姓潮的作品太少了。要利用潮州歌册作为抢救潮汕文化的工具,“巧用老瓶装新酒,潮州歌册写新文”,通过积极向上的内容去教育感动受众,在潜移默化中强化了潮汕母语的运用。这正如他新近创作的潮州歌册《五福柿》。


  尽管年逾古稀,但鄞镇凯依然奔走在传播潮汕文化的道路上。他籍贯揭阳市榕城区北门,曾是《汕头日报》资深报人,现为潮州歌册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也是潮汕历史文化中心理事兼传播办主任,长期致力于潮汕文化的传承创新,2009年获得广东省民间文艺突出贡献奖。他经常举办公益性潮汕民间艺术培训班,近几年尤其重视潮州歌册的传播工作,常常组织传播团队到大学、中小学校和幼儿园推广潮州歌册和潮汕民谣的教育,取得很大的成效。“我的根在揭阳,我愿意为家乡文化事业的发展竭尽绵薄之力。”鄞镇凯深情地说,潮州歌册是濒于灭绝的艺种,希望能有机会在家乡为这一艺种的传承创新培养后继人才。


  (编辑: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