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瑞点

　　“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了有理数的加减法，今天的作业是……”还没等我说完，“啪”的一声，一颗小小的钢珠“飞”到了讲台上。“这是谁的？”我扫视了一圈，并无异常。我看了看小程，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小程同学比较特殊，他智力残疾，他的书包里总是装满了各种“小零件”。直觉告诉我，这颗会飞的钢珠就是出自他手。一番询问之后，他大哭起来。后来，我在班上强调了纪律，小程依旧“若无其事”。不过，班上另外一个同学倒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双手黑黑的，正当我们的眼神交汇时，他低下了头。这颗钢珠真正的主人浮出水面，他是小焕。

　　小焕平时不爱说话，成绩中下，平时躲在角落，并不引人注意。“是你扔的吗？”“不……是，是，是我扔的。”他站了起来。“到底是不是你？”“是，是我，但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要把它扔进垃圾桶的。”“就算不是故意的，那也不能乱‘丢’垃圾呀。”于是我示意他坐下。

　　讲台上飞来了一颗钢珠，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小焕的手倒引起了我的注意。就在上一周，他爷爷给小焕连续请了三天的假，说小焕得在家里照顾他老人家，当时我很气愤，怎么能让一个孩子照顾老人，他父母呢？刚好这个周末有空，我决定去小焕家家访。

　　接待我的是小焕的爷爷，他步履蹒跚，但特别慈祥。“爷爷，真的不好意思，那天我话说得有点重！”“老师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小焕呢？他怎么没在家？”“哦，他在修（摩托）车店里当学徒呢！”当学徒？他才初一呀，这就要忙着赚钱了？这一系列的问题萦绕着我脑海。“老师，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小焕平时不住我这屋，他家在旁边。不怕你笑话，小焕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爸精神方面有点问题，虽然生活能自理，但整天窝在家，妈妈也就改嫁了。老师，你等一下，我叫小焕带你去他家吧，你跟他爸聊聊。”不一会儿，小焕回来了，便领我到了他家。开门的是他爸，说话颠三倒四。他们家给人的感觉是灰蒙蒙的，到处都是灰尘，还有地上到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零件。此次家访，我特地看了一下小焕的神情，尤其是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很灰暗。这让我心头一颤，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那晚，我久久不能入睡。几天后，他又请假了。他爷爷也万般无奈，说是孩子不想读书了，也拿他没办法。我决定去修车店找他。店内，他两手漆黑，一抬头看见了我就跑了。我赶忙追了上去。“老师，你别管我了，反正我成绩不好，对学习也没有兴趣，我赚点钱也好。”“不是这样子的，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我知道你孝敬爷爷，但是孝敬他的最好办法是好好读书啊！”我深知，这些大道理他是听不进去的，我只能联系他的叔叔，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叔照顾这个家。叔叔跟我说，小焕小时候成绩很不错，渐渐懂事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要看他个子小小的，但早熟。后来在他叔叔的帮助下，他回校上课了，只是变得眼神更加迷茫了。

　　我深知：家庭的爱，我是给不了他，我能给他什么呢？这不，一节数学课上，有一道题难倒了大家。反倒是小焕一下子就蹦出一个正确答案来，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能确定就是他。“不错嘛，小焕，答案正确，你能跟同学分享一下吗？”“老师，那是我猜的。”“不，你会的，我们掌声欢迎小焕同学！”在一阵掌声之后，他很不情愿地上了讲台，讲解了过程，这时同学们才反应过来，然后班上又响起了掌声，这时小焕的眼神似乎有了光芒。有一次大扫除，小焕也主动请缨留了下来，干了最累最脏的活。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我也撸起了袖子，和同学们一起干了起来。我发现，小焕跟同学们相处融洽，很爱笑，但他总是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他问我“老师，你觉得我是个有用的人吗？”“肯定是呀，你看你多聪明，多厉害！艰苦困难都是一时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渐渐地，他开朗了许多，再后来，我成了“哥哥”，他成了“弟弟”……

　　我也常常在反思，我们究竟要教什么内容给学生？怎么教？我们要怎么去爱学生？拿小程来说，我是惭愧的，先入为主，让我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人。还有小焕，我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引导他呢？他小小的年纪又受了多少苦呀，这些都是值得我去深思的。但是我也不怕，用一颗热忱的心，总能照亮孩子们。就像那颗钢珠“飞”到了讲台，也能“飞”进他心里吧。

　　我深信，小焕的未来是美好的。

　　（作者系揭西县上砂第一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