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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生命中的那一抹绿
发布时间: 2019-09-27 来源: 揭阳日报 作者: 洪 耿

  转眼间,回到地方已经有20多年了,日子如飞,貌似能回味的东西不多,而那几年的军营生活,总是时不时地嘣出来,回旋于脑海中……


  很多年前的一个早上,在一夜的亢奋之后,我终于背上背包,穿上绿军装。武装部长激昂动情的入伍动员其实一点都听不下去,我只沉浸在对未来的向往中。当一阵锣鼓声响起时,心没来由地一颤,一种未曾有过的伤感结束了我的亢奋,我将要离开生我养我的这个地方,这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将成记忆。未知世界总是带着疑惑,甚至恐慌,一种浓浓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带着复杂的心情一路来到军营。在一个荒凉的深山里面,夜色的笼罩下,一排老式营房孤独地站在山腰上,昏暗的灯光勉强挤出窗口,在一阵阵山风的击打下,那点灯影瞬间散落在苍茫的夜色里。


  我看到了一个个陌生的脑袋。我明白,这就是我将要一起同甘共苦的战友了,他们木讷着脸,茫然着齐刷刷地望着我。一阵强烈的孤独感涌上心头,我将要像他们一样,以这种姿态迎接下一批新来的战友。


  班长笑眯眯地端来一碗面条,我强咽下去。就在我打算如何度过这完全陌生的晚上时,一阵的激烈的哨声响起……入列、排队、报数、唱歌、跑步。跟着班长一声令下:俯卧撑准备,在打破纪录坚持到第50个时,我摊趴下了来。班长接连下令:仰卧起坐准备,深蹲准备,引体向上准备,百米冲刺准备……整个过程我机械地运动着,就如掉进零度的冰水里,麻木着。那一阵子,意识与身体是分开的。


  天蒙蒙亮时,尖利刺耳激烈的哨声把我吓醒了。我拖着散了架一样的身子挪向队伍,慢腾腾的动作引来班长的一阵骂咧。“精准打中敌人的子弹需要速度,而有一种速度叫军人速度,部队杜绝拖拉……”我听着听着,却被眼前秀丽壮观的山景所吸引了,云雾缭绕的群山,四周郁郁葱葱,鸟语声此起彼伏,偶尔间一阵尖利的兽叫声,在大山里空灵地回荡着……我忘记了浑身酸痛并沉醉在美景中,这时,班长一声叱责,把我重新打入沮丧疲惫的状态。


  魔鬼般的训练,炼狱般的约束让我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疲惫不堪的第一天。我站在大树下,眺望着家乡的方向时,愁绪万千,心又下沉了,这日子何时到头呢?我们在收割水稻时,挥刀向前,埋下脑袋想点事情,不知不觉就到达田垄。可当你一次又一次地直起身子,望着前面一片茫茫的稻田时,会觉得田垄似乎越来越远。我告诉自己:我得埋下头来,不要理会眼前的艰辛,一路向前,就会早日到达希望的彼岸。


  日子就这样机械地重复着。


  那一年的除夕下午,远处传来一阵阵鞭炮声,迎春歌曲欢快地跑过来。我们还站着军姿,保持一个小时纹丝不动。人不动心动,我在想着家里的人,他们在干什么呢?弟弟应该在贴春联,母亲应该在拜神,妹妹应该在试穿过年新装。忽然,前面传来细小的抽泣声,跟着抽泣声蔓延开了,此落彼起,大有悲剧高潮的气势。我正想到门口的小狗瞅着桌上的骨头流口水,心里明明欢乐着,可是眼泪还是不知不觉地流下来,随之加入了抽泣的队伍。可恨的班长还在五音不全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那场面至今想起来还是很诙谐的,大概便是泪中带笑吧。


  人在睡觉时总会做梦,据说梦的内容能够想起来的,其实是很少的一部分。那时我经常在做一个梦的时候忽然被人唤醒,那是在履行一个战士最基本的职责:站岗。然后做一半的梦就会很清晰地记起来,我会在站岗的时候续写着未完的梦。直到现在我还以为军人站岗不止是保家卫国,还是给一个与自己对话的机会。在夜深人静之际,孤零零地背着枪,望着漆黑的天空或高悬的明月,享受着孤独,憧憬着梦想,任思绪无边际地飘飞。习惯于思考便是那时养成的,在往后的人生旅程中,这种习惯让我能够识别各条大道,避免了茫然、迷路。


  那一年,我们连队产生一个逃兵。若干年以后,我找到了他。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在一所小房子里面,我们一边擦汗一边感叹人生。那时好像聊了很多,又没有印象聊的是什么,我只深刻地记着他茫然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天一天过去了,我习惯了这种高压生活,在不同的岗位上历练着。当班长时带领几个兵,在滚打摸爬中提升了指挥管理能力;当文书时抄抄写写,在挑灯夜战中提高了知识水平;代理司务长时,我学会了精打细算。我就像那个埋着头一直往前收割稻谷的人。我想,这几年间,我的粮仓丰满了。


  部队调防到深圳时,我们接受了地方领导的检阅。当我以一个排头兵的位置昂首向前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我踏着威严的正步,紧绷着严肃的脸,内心却是翻江倒海的。一幕幕的往事涌上心头,如电影般回放着,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有抢险救灾时的挥汗如雨,有军事比武中的矫健身姿,有身戴红花的豪情满怀,有入党宣誓的庄严神圣。忘不了在大山中放纵的呐喊,忘不了那夜空下激情的吟唱,忘不了练兵场上的风雷吼。热血拼搏的青春,才是我们该有的样子。


  难忘生命中的那一抹绿,我的青春,无怨无悔。


  (编辑:陈悦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