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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安行脚
发布时间: 2020-02-21 来源: 揭阳日报 作者:

  □彭妙艳

  与阿雪兄久未见面,便相约到附近走走。

  先去东山岛。年关已近的缘故,到岛上旅游者很少了,景区与街上行人稀少,那些酒店、宾馆更是车马甚稀,乃至有些寂寥。便去风动石、关帝庙拍了几张照片后,踏上归途。

  因为顺路,便想起到诏安看看。诏安与饶平接壤,因为前往福建,已不知多少次经过这个地方,便却就从未在县城南诏镇停留过。于是入住了新区的一家酒店。翌日一早,用过了早餐,前往旧城区游览。

  诏安非但地理上毗邻广东,风俗也几乎一模一样。从厝屋的建造模式、百姓使用的日常语言,到地摊上摆卖的小吃,都没有让人产生身在他乡的感觉。

  同其他古老的县城相同,南诏也保留了东门、西门、县前之类的街名。而一系列的神庙,如城隍庙、关帝庙、文昌宫,也都临街而建。在东门街南侧,石砌的影剧院附近,有一座中山纪念堂和先烈亭子,则是民国旧物,为旧城发展的肌理见证。诏安神庙的外部石雕、嵌瓷装饰,和毗邻的潮语地区同类建筑无异,只是在风格上更追求古朴简约。至于正门的造型结构,就有很大的区别。潮地多以“凹斗门楼”的方式处理。而诏安(以及前此见到的东山关帝庙),则代之以一个由多升斗拱支撑的抱厦,从外观看来,比之潮式的凹斗门楼,就更显壮丽而又有中原传统建筑的风采。内部的梁架结构,也是三载五木瓜的模样,而木雕装饰,却又比潮地同类建筑简略,该繁则繁,需简则简,繁简有致的组合,成就了诏安古建的壮丽而又不失奢靡的庄严气象。对比潮地神庙,其间的诸多优劣,是仅在潮地转悠体味不出来的。

  东门街转折而为县前街,正对夺锦坊的三角地,屹立着一座文昌宫。相传在明时,这里先是漳潮巡检司的所在,清同治间,知县罗运端以其址改建文昌宫,把原供奉于文庙的魁星迁祀于此。前有庙埕,中轴线上依次为门楼、拜亭、正殿和后楼,两侧以廊庑围成天井,结构与潮地神庙没有二致。其中门楼面阔五间,进深七楹,单檐悬山顶,多个翘角,则比潮地神庙显得更为灵动与伟岸。作为一处省级文保单位,文昌宫可以提供诏南传统建筑的许多信息。

  如果说文昌宫、城隍庙、关帝庙这些具有高度文物价值的神庙建筑,都还只是“养在深闺”之物,那么,“南诏镇明代石牌坊群”就已是声名在外的传统建筑了。在于如同已故专家单士元、郑孝燮的评价:如此密集、完整的石牌坊群,在国内亦属罕见。

  石牌坊共7座,一式明代遗物,分别为夺锦坊、冏卿、典坊、百岁坊、天宠重褒坊、父子进士坊、诰敕申、坊和关帝坊,防百岁坊在原来的北门附近外,其余六坊,都横跨于原来连接县城东、西门的东门街和县前街这六七百米长的地段上。牌坊一式仿木花岗岩构造,也大都四柱三间三重的模式。其中夺锦坊为成化间所建,为诸坊中建造最早的一座。柱呈圆形,柱脚置夹杆石,柱头置大栌斗,斗拱为一斗三升,其造型为其他牌坊的蓝本,但其他牌坊都有后来居上的表现。比如天宠重褒坊、父子进士坊,柱皆改为方式,横梁略呈圆形收分,明间与次间顶部分别置以鱼尾翘脊和卷云翘脊,梁枋雕饰松鹤、莲瓣、云纹、水纹诸图案等,这些都使得这些万历年间所建的牌坊,外观上呈现雄壮、沉稳、庄严,同时也还秀丽、潇洒以及洋漾着人文温度。

  最为留神的是县前街上,1939年7月被日寇飞机炸去一个稍间,现在用着一根巨大钢梁支撑着的“父子进士坊”了。跟它的造型在诸坊上最具规范性、艺术性有关,更跟它所纪念的作为“父”的进士胡文先生,与我家乡的郑旻先生同科有关。对于潮州进士,郑旻给我的印象最深,缘因曾在他的故乡邹堂教过书,辑录整理过他的文集之故。所以当看到坊枋上“嘉靖丙辰进士”几字,就自然地有着“条件反射”。因为郑旻是这一科的二甲第85名进士,这个我很熟悉。后来了解到,这位胡文先生则是三甲第7名。当时这一科的三甲,共录取了二百多位进士,胡文排在这个位次,成绩也可以说是不错的了。而且根据相关资料,了解到胡文考中进士后,先后在东南海边和西南大山做过官,累至云南按察使副使,任上“破倭奴,平猺獞,简卒调饷,劳勋为多,士民咸附”,算是一位有作为的人物了。这也是我的对于这个纪念他的牌坊肃然起敬之处。

  还有,坊枋上“父子进士”四字,“父子进”三字雄浑朗健,特具功力,“士”字虽也差劲人意,但相对稍逊。当地人说,这有个故事。而他们讲的这个故事,现在犹还觉得耐人寻味。说的是:胡文的女婿沈起津(也是南诏人)以书法知名于时,但他有一个怪癖,不管亲疏厚薄,谁请他书写榜书大字,每字都是50两银子。建坊时,胡文的儿子,就是也考上进士,做了山东青州知府的胡士鳌让家童带了二百两银子请沈起津写“进士父子”四字,童子心想舅子请沈为岳父也有份的牌坊写字,难道他会连一点情面都不给,就擅自贪了50两银子。怎知沈起津收了银子,就按自定笔润给写了“父子进”三字。等到舅子发现,急忙补上50两银子,他也坚持原则,不再执笔。幸好有状元穆昌祺路过诏安,胡士鳌请他补了“士”字,这才解决问题。可是穆虽贵为状元,毕竟书法笔力莫若沈起津,于是就留下四字笔力强弱的现象。

  传说毕竟是传说。史载胡士鳌“少负经世才,辞藻翩翩”,这样一位艺术才华横漾的进士,真的会因为四个榜书大字,就受姻兄的刁难?民间杜撰的这个“传说”,固然是为了突出名家沈起津的风骨与品格,却又无意留下了一些滑稽的漏洞。好在只有傻瓜才会对传说信以为真。但这却为硬邦邦的诏安牌坊增添了几许情趣,也就是上面我说过的有着一点人文温度的一个原因。

  于是便以为诏安行脚,值得一记。


(编辑:孙儿君)